大板牙兔叽♪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

【其逸】粉红色的回忆 Fin.

一.

 

忽然收到了一封信。

 

EMS邮件是从家门口的鞋架上拿到的,要不是他进门前回了个头根本注意不到。默默感慨一番现在快递员工作的不走心,黄其淋随手把邮件搁在书桌,转去厨房准备晚饭。

一个成年、独居、单身男子的晚饭,没什么精致的必要。

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偷懒地把碗留在水槽,他回到书房拿起了邮件。沿着密封口小心裁开,纸袋里倒出了一封干净纯白的信。对着橘黄的灯光看,隐隐可见信封里暖洋洋的红。而信封上却只字未写,只有正面的正中央,画着一颗墨色的、歪歪扭扭的小小爱心。

这爱心看着竟有些眼熟。

黄其淋皱眉回忆,灵光闪过的瞬间眉心重重一跳,不安的感觉迅速传遍每一根神经。

 

敖子逸曾经最喜欢在他每一本不用上交的作业本上画爱心。

他在内页工整写上“黄其淋”三个字,敖子逸就非要在他名字后面添颗爱心,再一笔一划签上大名。连起来读,就是幼稚得他不想多言的“黄其淋♥敖子逸”。

对方对这种小学生行径颇为执着,每每画完,沾沾自喜朝他炫耀几句,而后猛地合上本子,仔细给他压在了抽屉的最底层:“黄其淋,你可要保管好了。”

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自我肯定地一点头后,却忍不住笑开。

 

身体里某一部分刻意不被提起的记忆在渐渐复苏,黑暗与死寂长期霸占的角落,带刺藤蔓弯曲缠绕着向两旁散开,大片花团延伸到道路尽头,远方迎着光走来一个少年。

他所记得的,八年前的少年。

黄其淋揉了揉额角,握着信封的手微微颤抖。他翻出美工刀,一点一点刮开信封的粘合处,暗自盘算着要是看到什么不想看到的内容干脆就原封不动合好寄回去。

最后一厘米黏胶脱离纸面,信封大方敞开,露出深红色烫金请柬的一角。

此刻他又显得冷静异常。淡然地抽出请柬,状似轻松指尖一捻翻开,黄其淋欲盖弥彰的欣赏了一遍请柬内页的排版,视线才悄悄往姓名处探上一眼。

这一眼真真是让他所有的伪装顷刻瓦解。

 

抛下一桌面乱七八糟摆放的邮件袋信封美工刀,黄其淋走进洗漱间狠狠抹一把脸。回卧室的脚步生生顿住,几秒后,又是拐到了书房的方向。

请柬还大咧咧摊开在桌面,毛毛虫般歪扭的“敖子逸”三个字后,点着颗那人画过无数次的爱心。再后面的姓名处却颇具深意的留了白,意味不言而喻。

 

“小把戏。”

 

他轻骂一声,把请柬认认真真压进了抽屉最底层。

 

 

 

二.

 

黄其淋拒绝承认自己被一封“来路不明”的信扰的心神不宁。

讲课途中好几次分神,面无表情宣读着PPT上做好的内容,心里却在思忖他是否已回到这个城市。台下的学生一如既往的兴趣缺缺,没有哪个正常的大学生会对一门枯燥乏味的历史选修课感兴趣,窸窸窣窣的谈天声越来越响。

黄其淋骤然放下电子笔,摸过搁在讲台上的眼镜戴上,“现在开始提问。”

一片哗然。

他从前从未干过点名或提问这种事儿,理由是麻烦,无意义。讲出这句话,大概是开课以来头一回。

黄其淋翻开点名册,台下有紧张的嘶声。

粗粗略过几页,却忽然觉得这些名字怎么这么拗口。抬头审视众人,每一张脸都陌生的很。从考上这所大学到现在转正教授,他在这里待了整整八年。每一处风景都有路过的痕迹,每一处风景也都寂寥的生分。

兴味阑珊。

突然收到旧人的消息,才发现自己已经踽踽独行了那么久。

 

又没了点名的兴致,黄其淋放下名单,准备收拾东西提早下课。视线不经意略过教室左上角趴在桌子上的那人,心底藏得太浅的名字不受控制地溢到嘴边:“敖子逸?”

然后他看着那人用托着脑袋的手揉揉一头乱毛,挺直腰站起,响亮地一声:“到!”

教室更加吵闹,陌生帅哥的出现总能引起小姑娘们无缘由的骚动。

黄其淋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眼。

他变化的太多太多了。长高是毋庸置疑的,声音不再如年少时那般沙哑,柔顺的齐刘海也被凌乱而随性的斜刘海取而代之。他笑着,与记忆中傻气的少年相去甚远,满脸势在必得的自信。

只有那双眼,那双眼依然明亮如往昔。

 

从讲台到教室角落,几十米的距离,跨越人海他与他对望。

“请你回答一下……”

黄其淋沉着嗓子开口,被敖子逸打断:“我不会。”

答得坦诚。

“我还没有问。”他轻扣桌面。

对方笑的倒爽朗,声音里不带一丝负罪感:“不好意思,我上课没有听。”

“那你上课在干什么?”

不悦的问句脱口而出后,黄其淋才意识到对“学生”如此咄咄逼人完全不是往常自己的风格,想请他坐下草率收场,哪料敖子逸脸不红心不跳盯住他,无辜一歪头,“一直在看你啊。”

 

掌心冒汗,心脏狠跳几下。

他竟不知自己有那么长情。

 

“课本七十一页粗体部分,抄十遍,下堂课前交给我。”

黄其淋拿过课本教案,踩着下课铃声,大步走出了教室。

 

**

 

在路上被拦住是他太失策。

对方颇有心机地喊了声“学长”,他就循着那与少年时期还有三四分相似的亲切嗓音回了头。

 

“这个给你。”

敖子逸摊开掌心,一枚用纸叠成的粗糙爱心静静躺在上面。

“是什么?”

“罚抄啊,”他一脸理所当然,“不是你让我写好交给你的吗?”

黄其淋深吸口气忍住把课本糊到那人装无辜的可爱脸蛋上的冲动,却没忍住尖锐的话语,“你到底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花里胡哨的小把戏?!”

 

敖子逸的笑容慢慢垮下来。

那双眼不再聚光,只稍显暗淡,却又温柔地,轻盈地,凝住他一个剪影。

 

黄其淋知道敖子逸从来怕他真正生气的模样,不免放软了口气,“怎么突然回来了?”

敖子逸赶紧接上话,“念完书,就回来了。”

“这么空来听课?还没找到工作吗?”

“没有没有,就今天下午比较空,”敖子逸急急撸起袖子,把白净手腕上一小截暗黄的污渍展示给他看,“在研究所实习呢!你看你看,前几天做实验不小心弄上的硫磺,一个星期都褪不了。”

黄其淋捏着他的腕子一看,果然,与周遭肤色截然不同的暗沉痕迹张牙舞爪爬在手腕上,看上去一点儿不美观。

敖子逸委屈地瞥嘴,忽然又嘿嘿一笑:“哎,要不我再撒点粉,写个70吧?”

黄其淋瞪他一眼,摘下自己的机械表。

“戴块表遮一遮吧。”

“那我什么时候还你?”他有些惊喜。

“不用还了。”

黄其淋收回手,字咬得很轻,也不知在说给谁听。

 

 

 

三.

 

晚饭后皱着眉洗完堆了三天的碗,去阳台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晾上,黄其淋抖着手中湿漉漉的外套,总算想起身上这件的口袋里还藏着个小玩意儿。

于是对着灯研究起了拆爱心。

敖子逸叠的粗糙,角都没轧平。黄其淋从缝隙一抽,纸就开花般皱巴巴舒展开。

骗人的罚抄。中央只有一行字。

 

——回来那天就去看了,puppy love居然拆了:(

 

早拆八百年了好不好。

黄其淋沿着折痕,小心翼翼把爱心复了原。

 

**

 

他能记得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

包括走廊墙面上艺术感的涂鸦,失真音箱里刺耳的磕碜歌声,以及对方的包厢门牌号码。

 

一切始于一场恶作剧。

 

期中考完,班里同学组织一起去学校附近的KTV放松心情。多人聚会总逃不了真心话大冒险的路子,黄其淋随着伴奏音乐传递手中的水瓶,一脸的索然无味。

好几轮平安无事,最后一局说要玩大的,却不幸中了招。切音乐的同学明显是想整他,回头看到恰好是他拿着瓶子,兴奋的举着话筒嚷嚷:“黄大学霸这次选择题错了几道?第一肯定又是你的了吧,来来来,大家说,怎么办!”

起哄学霸大概是种本能。气氛热烈,古怪的惩罚提议接连冒出,也不知是谁打探到对面包厢里的是本校的学弟学妹,于是话锋一转:“要不敲开对面的门,对来开门的人说指定话语吧?”

反正没什么好话。

黄其淋大方点头,推开包厢门直接去了,身后一排看戏的脑袋。

 

来开门的是个挺好看的男生,方一拉开门,两边包厢都响起了轻佻的口哨声。

黄其淋把到嘴边的美女一词生生咽下去,表情淡淡,背课文似的一本正经沉声道:“帅哥,五百块包夜,约吗?”

什么烂台词。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整天看小说,考试才次次考不过我。

全场被他自然流畅的表现震慑的陷入片刻呆愣之中,黄其淋满心吐槽疯狂刷屏,面上倒端着他一派的高冷表情。

沉默之中,还是面前的小学弟率先找回了动作。

他开始掏着裤兜,十几岁的男生哪里会用什么钱包,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皱的不成形的纸币。小学弟就在他面前低着头展平纸币,一张一张数过去。数完了,摸出一大把硬币,包厢内的追光灯扫过硬币表面,反射在黄其淋眼里一片晃眼的白。

“我只有一百零六。”小学弟摇两下手,硬币哗啦啦响动,他偏过头,不好意思地笑着。

 

“够吗?”

 

**

 

少年人的感情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那个小学弟叫敖子逸,是高一的理科第一。黄其淋在学校里遇见过几次他,只要四周无人,敖子逸就会刻意往他这个方向走来,擦肩而过时悄悄握住他的手,松开后得逞般愉悦一笑跑开。

黄其淋在一次对方故技重施的幼稚伎俩后反扣住他的手,精准的五指相扣姿势,敖子逸紧张地看着他,磕磕巴巴说不出话。

那一瞬才忽然想到,“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敖子逸点点头,又点点头。

 

恋爱不乏许多甜蜜时刻,冒着被众人发现的危险,偶尔的亲密时光便显得弥足珍贵。

接吻通常是在音乐厅的厕所隔间,那里光线亮堂,干净无异味,且鲜有人去。课间敖子逸路过黄其淋的教室,在门外清咳两声,黄其淋就淡定合上看了一半的书,起身走出去。

最有趣是那一年期末的语文考试。

敖子逸可能真的坐不住两个半小时,考试期间请求去上厕所。黄其淋对着答完的试卷发呆时看到他从窗外经过,不知从心底哪个角落升腾起的名为“喜欢”的情绪越胀越大,半酸半甜的奇异感觉霸道堵住胸口。黄其淋起身和监考老师打过招呼,通往厕所的脚步逐渐加快。

敖子逸正在洗手,看他突然地闯入,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来了?”

黄其淋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隔间,反手迅速锁上门。

 

“你就当我,情难自禁。”

 

黄其淋可从来没讲过什么情话,敖子逸膝盖一软差点摔倒。好在有背后抵着的隔板做支撑,黄其淋搂着他,从嘴角一路深入到温热口腔。

二人的心跳在此刻达到了同一节拍,嘭嘭嘭激烈躁动,似是要飞出唇边虔诚地赠予对方。

晕晕乎乎之际,敖子逸突然想起了什么,“完蛋!”

“怎么了?”黄其淋懒洋洋把头搁在他的肩窝。

敖子逸捧起他的脸一个劲左右摇晃,“你试卷答完了吧?啊啊啊我作文还没写啊啊啊啊!”

“……”

黄其淋拉开门锁,“走吧。”

 

提醒了他出来这么久回去记得捂着肚子装不舒服,结果刻意保持距离走在他身后的黄其淋就看到敖子逸点着脑袋,一蹦一跳晃悠进了考场。

有点无奈。

更多的是想找个角落捂脸狂笑。

后来敖子逸的那篇作文还是没有写完,匆匆作了首诗充数,不出意外得到一个红艳艳的零蛋。

黄其淋拜读过他那篇大作,到现在都能完整背下来。

 

「想和你倚在沙发窝一整日

培养好心情哪怕坏天气

三餐不用太过精致

有你喂粥我也乐意

衣服有洗衣机

啤酒有开瓶器

世界荒芜,我还有你

没人洗碗,我亦有你」

 

作文的规定题目是理想,老师评语:你这也太懒了吧?

 

敖子逸委屈巴巴给他看答卷上不留情面的鲜红大字,黄其淋就拿起笔,在老师评语下留下一行笔锋有力的“有理想和梦想是好事,但是请别再幻想了”。笔一顿,漆黑墨迹晕染开一个浓黑的逗号。在敖子逸直勾勾的注视下,他慢悠悠又添一句:“除非你洗碗。”

敖子逸果真一秒多云转晴,傻笑着想拿回试卷,黄其淋却不给。

 

“这是写给我的吧?”他把试卷叠了两叠,压进抽屉,“那就归我收藏。”

 

**

 

比起来,分开的场面显得平淡的不值一提。

高考完最后一次回校,黄其淋整理完考前堆放在楼道橱柜里的书,往楼下走,恰好撞上午饭后准备回教室的敖子逸。

隐隐感到这大概就是最后一面了,谁也没有说话,对望着甚至不敢上前。

许久,敖子逸问道,“分手吗?”

嗓音嘶哑。

黄其淋点点头,面色如常,“好啊。”

 

少年人心高气傲,谁也不愿表现得多爱一分。有被拒绝的可能,就不敢把挽留说出口。

宁可好聚好散,反正有漫长的时光够他们遗忘。

黄其淋继续下楼,他即将离开这所学校,永永远远地离开;敖子逸要走到学校顶楼新高三的教室,最后一年压抑苦闷的时光已然开始。

 

于是,他们谁都没有回头。

 

 

 

四.

 

黄其淋不得不承认,这城市那么大也那么小,有心之人兜兜转转总能将你遇上。

 

敖子逸常来听他的课。

大多是在下午的最后两节,黄其淋猜测他是做完实验匆匆赶来的,护目镜实验服手套胡乱塞进背包,从未拉严实的拉链里露一点白边。

可那又怎样,都是他情愿。

 

敖子逸现在学乖了很多。不拙劣地耍酷不玩幼稚的花招,老老实实坐在台下,以手撑头,只圆溜溜的眼珠子随他走动左右转动。

他这般模样倒是和少年时像的很,安静下来总意外的显得乖巧听话,一双纯挚乌黑的葡萄眼,真真地映着他。

他的眼睛,根本藏不住秘密。

 

黄其淋课后在停车场等到了他。

敖子逸斜挎着背包走来,一手绕过堵在拉链口的实验服,努力往里面掏着车钥匙。看到半倚在车窗旁等他的黄其淋,眼睛一亮,手抖着就把包里的东西全洒在了地上。

“你在等我?”

敖子逸随意从地上一捞衣服,因紧张还把素白实验服衣角踩了个黑脚印。

黄其淋朝他点点头,让开了车门的位置,却不打算进去,“敖子逸,你要是这么喜欢听课,我可以去和化工院的教授说。”

对方的笑容变得僵硬而牵强。

“什么意思?”

“不要来听我的课了。”黄其淋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对你来说毫无意义。”

 

“为什么没有意义?”

手臂被紧紧抓住,敖子逸抓着还不够,干脆把他的胳膊抱进怀里,“我在追你啊!那场寥寥收尾的恋爱,太匆促了,我、我想和你复个盘。”

“敖子逸,你几岁了?”黄其淋一寸一寸从他怀里抽出手臂,淡然将手插回兜里,“如果我现在才二十,我很乐意再和你狠狠纠缠上一场,爱的死去活来也好温馨恬淡也罢,反正有大把时间可以用来争吵和好。很可惜,”他背过身去,冷静地迈开了第一步,“我二十六了。我没那么空再去试一场也许无疾而终的所谓爱情。”

 

“黄其淋!”

敖子逸在身后用尽全力喊着他,这声音让他一晃回到了八年前的楼道里,如果敖子逸也这般叫他,他会不会就收回那句“好啊”?

没有如果。

 

他脚步坚定地往前走着,不敢稍有回头,留恋身后。

 

**

 

第二天敖子逸果然没再来。

黄其淋长舒口气,释然与惋惜的情绪连番刺激心脏。八年,整整八年他毫无长进,曾经爱过的人纵使阔别多年,隔开漫长空白,历经不同晴雨,最终却不偏不倚,依然长成他爱的模样。

敖子逸是他胸口长偏的一根骨头。

它最好一直在那儿,安安静静待在那儿,不动就不会疼痛,很偶尔的被不经意想起。

它不要溃烂,也不许痊愈。

 

晚上在书房看着书,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开着震动的手机从书桌左上角一路下滑,黄其淋拿过来瞥一眼,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后,听筒里是呼啸的风声与细小杂乱的环境噪音。

“黄其淋……”

耳边传来心心念念的声音。

敖子逸听上去有些紧张,更有些压抑,吐字都不敢用力,“黄其淋,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说说话。”

他低低“嗯”过。

“黄其淋你真狠心。”敖子逸夸张地长叹口气,放松了些。

“居然真的不挽留我,我就随便说说,你就答应了?我还想试探你一波呢我真是血亏……

“后来我就很气,我想我高三忙死了也没空想你。前三年还好,我赌气把它总结于糟糕的恋爱,很少想起。再两年,我忙着学习,考研,专业课压得我喘不过气,可我竟然很固定的,时常又梦起你。

“最后我发现,原来我真的,有那么那么那么那么喜欢你。”

噪声喧宾夺主盖过敖子逸本就不响的声音,黄其淋模模糊糊听到他有些哽咽。

“黄其淋你就是一碗水,你永远那么冷静那么理智,但我……”

“黄其淋……”

鼓噪风声抹去他话尾的语音,黄其淋把听筒紧紧贴在耳畔,贴到脸颊发烫,手背青筋暴起。

也只听清了最后一句,沙哑而又绝望的字句。

 

“黄其淋,我爱你。”

 

像是一场盛大却潦草的告别,过往被急躁的风不由分说卷进尘土里。

剩一串清冷忙音。

 

**

 

此后整整十天,没有敖子逸的任何消息。

 

 

 

五.

 

门被拉开那一瞬黄其淋几乎有些不确定外面站着的是敖子逸。

对方浑身湿透,从头到脚滴滴答答淌着水,刘海一撮一撮黏着脸颊,眼下有暗红的擦伤痕迹。

看他有片刻的失神,敖子逸不好意思的抹着脸,“突然下起了暴雨,我又没带伞,正好在你家附近就过来了……”小心翼翼伸出手想拉他的衣袖,伸到一半,瞥见自己滴着脏水的手,又悻悻收回,“我可以进来吗?”

黄其淋直接握住他的手,拉他进门。

回身关门时多问了一句,“你车呢?”

“撞了。”敖子逸很平常的答道。

交握的手不自觉用上点力,黄其淋紧紧盯住他,眉峰皱起,“怎么回事?”

“就……”敖子逸缩了缩脖子,“刹车失灵,停不下来,只能撞树去……没事,我人没事,除了脸磕方向盘没什么大事……就、就那天嘛。”

 

支支吾吾一通解释,说到最后,自己倒率先红了脸躲开视线。反应过来他说的那天是哪天,黄其淋的目光由担忧变得惊异,他拽着敖子逸的手把他一头按进怀里,狠狠吸几口气才说得出完整话语。

“你他妈,以为自己在留遗言?!”

“没有……”敖子逸抬手安抚地摸摸他的后背,“就突然很想和你说说话,我怎么可能觉得自己会死呢,我实习期没过,手头的实验没做完,车子买了不到三个月,我都还没追到你……”

黄其淋紧搂着他,不肯卸下分毫力气。

敖子逸悄悄仰头看他的侧脸,“黄其淋?你怎么啦?”

“敖子逸。”

他把敖子逸的脑袋又按下去,飞速绕过他的脖子擦一把眼睛。

 

“我才比较爱你。”

 

**

 

敖子逸洗完澡顶着一头湿哒哒滴水的乱毛,穿着黄其淋的睡袍露白花花大腿到处跑。

“浴袍,哎呦,”他仰跳到床上,嘚瑟地两手撑床晃了晃,“真高贵。”

黄其淋拎着个吹风机站在浴室门口,“过来吹头发。”

“不要不要不要!”敖子逸甩着脑袋,溅他满床单的水,“太累了,不想吹,我要睡觉。”

“你再说一遍?”

“不!吹——啊!”

敖子逸倔强仰起的高贵头颅被黄其淋一爪子按进棉被里。

“敖子逸,”黄其淋手指虚虚搭在他浴袍的腰带上,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我管不住你了?”

哪想敖子逸热切的揽住他的脖子,极不要脸的傻笑着摇头,“管我管我快来管我,就你能管我,全世界只有你有权利管我~”

“……”

敖子逸都主动到抱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傻笑,黄其淋哪还有什么矜持的道理?

“闭眼。”

单手捂住那双杀伤力极强的大眼睛,黄其淋坏心眼的在他嘴角轻咬了一口,而后捏着他的下颚一气儿攻略了进去。

他轻轻吮吻着敖子逸的嘴唇,舌尖舔过口腔内的每一颗牙齿,却不去纠缠那无措的软舌。敖子逸显然对他这种隔靴搔痒的吻法很是不满意,情动时分还记得软软哼过两声表达抗议。

“……你干嘛不亲我。”

“不是在亲吗?”黄其淋含着他的下唇,用牙齿细细磨过方才自己咬出的牙印。

“不是这样的,是……”敖子逸急了,“像高中那样的……”

黄其淋咬得起劲,敖子逸话都说不清楚,还为了配合他不自觉的撅起了嘴。他这幅乖巧模样黄其淋可喜欢的很,想直接搂进怀里温软亲热一番,却又忍不住逗逗他。

“你这样好像一只嗷嗷求欢的小奶狗。”

敖子逸拨开他搭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眨着一眼睛的水光,“那你满不满足我嘛。”

“……你说呢?”

**

 

敖子逸最终为自己的失言付出了惨痛代价,第二天一大早窝在被窝里嚷嚷起不来。

“千万不要招惹看上去冰冷禁欲的独居单身狗,还教授,啧啧……”他蒙在被子里絮絮叨叨,被黄其淋一手挖出来。

“吃早饭。”

“白粥?”敖子逸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你就给我喝粥?你居然不好吃好喝把我供着?”

黄其淋挑眉,把碗往床头一搁,“这不是你的理想吗?”

“啊?”

敖子逸一脸蒙圈,看黄其淋从唇边挤出个呵,嘴角勾成嘲讽的弧度,两手抱臂退出房间。

半分钟后他再一次为自己的故意找茬感到深深后悔。

 

黄其淋拿着一大叠大小不一的纸,深情朗诵着最上面的那一张已泛了黄的试卷,“想和你倚在沙发窝一整日,培养好心情……”

“不听我不听!!”

“有你喂粥我也乐意……”

敖子逸捂着耳朵跳起,“不听!谁写的!羞羞哦!”

黄其淋笑着手一扬,漫天白纸飘飘悠悠洒下,铺满床满地。

每一张纸的中央都长满他年少时青涩的字迹。

 

——黄其淋♥敖子逸。

 

“这些你真的一直都收着?”

敖子逸呆呆望着他。

黄其淋低头,从他唇边偷一个吻。

“当然,我保管的很好。”

 

包括这颗属于你的心。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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