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板牙兔叽♪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

【其逸】一等星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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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缕晨光如期洒至窗边,在严实密合的暖黄窗帘上缓慢流淌,光影勾绘出帘上暗纹的形状。病房里,敖子逸立于床尾,视线由墙上的心电图显示器转向自己的双手,五指虚拢,在口罩底下长出一口气。

“多亏你现场处理的得当。”沈诗诗调整好输液器的滴速,走到了他的身边,一起注视着床上还在安睡的少年,“腔室综合症、压伤综合症……要不是你决定在现场先进行小手术,把受压迫处的筋膜切开,他可能在搬运途中就停止心跳了。”

年轻的护士长赞许地轻拍他的肩:“说吧,第一次跟医疗队前往事故现场,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很……残忍。”敖子逸苦笑了一下,“隧道连环车祸,现场很混乱,到处都是等待救治的生命,我听到很多人痛苦的呻吟,好像有无数手同时殷切地扯住了我,而我,”他咬紧牙关,努力忍下眼眶打转的泪,“只有一双手。”

“尽可能挽救更多的生命,这是灾害派遣医疗队的法则。今天你做到了。”

“嗯。”敖子逸吸了吸鼻子,目光在少年床头标着的个人信息停留了几秒,“十八岁。能够救回这个生命,腿也没事,不用截肢了,我很开心。”

“敖子逸,你还很年轻。”

沈诗诗推开了病房的门,走廊的灯光照亮她半边侧脸。这位不苟言笑的护士长站在门口回过头,鲜少见的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别人都说你的锦旗全是靠给病人赔笑换来的,做完手术还时常探望病人,假好心,我不信。这次结果证明我果然没看错,把你推荐进医疗队是正确的选择。”

“——敖子逸,你远比你想象的还要优秀。”




黄其淋是被吵醒的。

隔壁床的小孩大概是忍不住痛,又哭又闹地耍情绪。父母陪在床旁,拿着玩具,好声好气地哄着。

黄其淋才听没几秒就烦了,冷着脸用没吊点滴的手支起身子去察看自己的腿。腿还完整健在,裹上了石膏,纱布缠得整整齐齐。他松了口气,脱力似的躺回枕头上,闭眼回忆起事故的经过。

当时他正骑着他那辆宝贝BMW hp2疾驰在03号公路,前面Q7的车主进隧道前忽然踩紧油门,朝他喷了一脸尾气。黄其淋来了气,不爽地提速跟上,一路轰着引擎冲进隧道。没能威风多久,耳畔响起了锐利惊心的刹车声响。

前面一辆大卡车失了控,竟开起了S型!

隧道里的小型轿车在大卡车面前简直不堪一击,金属摩擦出刺耳噪音,黄其淋此时减速已来不及,被卡车撞飞的Q7迎面袭来,翻车前最后一瞬,他想的居然是,还真是冤家路窄。

太痛了。

痛的额上直流冷汗,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他腿被机车压住,而Q7直接把他和机车卡进了角落,丝毫动弹不得。隧道顶部的白炽灯明亮刺目,他久久地盯着,好像要落下泪来。

可惜这里只有水泥墙砖,没有星星。他漫无边际地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消防车赶到。他模模糊糊听到了医生护士的声音,有人围到了他的身旁,问是否准备搬运。

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掷声坚定:还不行。

不行什么呀,我都快死了。黄其淋掀了掀眼皮,没睁开。

“听得见吗?你感觉怎么样?”

那人蹲在了他的身侧,指示消防队员小心搬开机车,温柔地对他道:“再坚持一下,你现在不能立即进行搬运。我会在这里进行手术,沈护士,麻烦准备输液。”

黄其淋轻轻睁开道眼缝想要看清他,眩目的光晕从眼前掠过,他努力眯起眼,看到那人吩咐完护士后再一次望了过来,对上他已经失焦的双眼。

“请你相信我。”他笑得有些拘谨,声音却自信又诚恳。

口罩上方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像藏有星光。

此后的记忆便是一片空白,再次睁开眼,他已经安然无事躺在医院病床上了。




隔壁床的小孩子总算不哭闹了,在父母的逗哄下咯咯咯欢快地笑了起来。

真吵。

黄其淋漠然扫了眼窗外,转过头,猝不及防望进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醒了?”

敖子逸笑着走近几步,站在他的病床旁,“感觉怎么样?”

“还好。”黄其淋垂下眼,偏过脑袋,神色恹恹。

敖子逸好像完全不介意他这副拒绝交谈的姿态,目光简单扫过他的床头柜,那上面的个人物品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带有星星吊坠的钥匙串,星轨图手机壳……“你家人呢?”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病床旁的空座位。

“家人?”黄其淋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很快又恢复冷脸,“你说的是日理万机的黄美玲女士吗?”

“嗯?”

敖子逸不解地微微歪头,黄其淋抬起眼盯住他,声音都覆着一层薄冰,语速不自觉加快:“你可以通过她的手机或邮箱联系到她。手机分个人号码和工作号码,拨过去有助理帮忙接听,如果你选择发邮件,大概三个工作日内能得到答复。”

黄其淋倔强地与他对视着,目光仿佛长满锐刺的藤条,为自己延伸出痛而深刻的保护圈。

敖子逸不惊不恼,仍温柔地注视着他。

安静片刻,找回理智的黄其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声“嗤”了一声,侧头把脸埋进枕头里。他早在心底跟自己发誓过无数遍决不在乎那位所谓母亲的任何举动,绝不奢望从她身上得到任何关心。却在听到外人单纯抛出自己疑惑“你的家人呢?”的那一刻,任由怒火烫伤了心肺。

敖子逸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该和他生气,但他就是想要撒气。

一瞬间又像个无措的小孩。他痛恨这种软弱感觉。

敖子逸还没有走。黄其淋闭上眼,等待他的离开,比脚步声先来的是脑袋上轻柔的触感。

敖子逸揉了揉他的头发,在他睁开眼狠狠瞪过来前收回手,唇边的笑意渐深,“呃……总觉得这种时候该摸摸你的头。”

他心里忽然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

敖子逸就像团棉花,丢给他什么他都柔软的拥住,好像不会受伤不会疼痛。黄其淋最怕的就是这种纯粹意义上的“好人”,关心多到泛滥,有着莫名其妙的正义感,且越挫越勇,妄想把爱洒向全世界。

以关爱他人构建自我无私勋章,一得到回应便迅速撤离,飞奔向下一位孤独灵魂。

本质还是位背弃者。

黄其淋就这么无声编排了会儿眼前这位白衣天使,心底微沸的暖流果然冷却了下来,他想着敖子逸总该知难而返了吧,却听见他又开始对他说话了:“你想折星星吗?”

“啊?”

黄其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折星星,纸做的那种,我有很多漂亮的纸。”敖子逸挠了挠头,冲他不好意思地一笑:“大学的时候干过这事,想追一个女孩,还没折完就被人家拐跑了。对了,你是暑假以后读大一吧?”

“不折。”

黄其淋干脆抬眼,直勾勾盯着床尾的吊瓶。

余光里,他看见敖子逸还是笑得那么灿烂,“别担心,你的腿很快就能好,离开学才早呢。”

这回他算是说完了,转身去隔壁床又逗了一会儿那个吵吵闹闹的小孩,敖子逸走出病房,轻轻掩上房门。黄其淋忍不住在他离开前往房门扫了一眼,只捕捉到了白大褂被微风带起的衣角一摆。

他收回视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当天晚上他便不幸梦到了那双眼睛。醒来后颇懊恼的自责了会儿,才短短几句对话,怎么就陷进对方的蜜糖陷阱里去了?

你是不是缺爱啊黄其淋?

用脑袋在枕头上小力撞了几下暗骂回魂,他艰难地支着身子,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摸索间指尖碰到了冰凉的玻璃壁,黄其淋惊讶望去,伸手拿过那个玻璃瓶。

一个盛满了星星的玻璃瓶。

星星纸果然如敖子逸所说般漂亮,梦幻的蓝紫渐变星辰图,表面泛着淡淡一层荧光。可惜星星的模样实在称不上美观,角捏的扁圆,整体还不对称。

黄其淋悄悄提了提嘴角,把玻璃瓶往床头柜上一搁,侧躺在床上打起了手机游戏。

敖子逸中午照常来病房转悠,听见推门声,黄其淋下意识的锁住手机想装睡,顿了两秒再次点开游戏,装着若无其事地玩了起来。

敖子逸大概会提醒他这样对视力不好,然后问他看见星星了没。他就该嗤笑一声,说真丑。如果气氛良好,就顺口道句谢谢。

黄其淋看见手机屏幕映出的自己又带着淡淡笑意。

可惜想象中的剧情没有上演,隔壁床的小贝今日也格外活力,一看到敖子逸就中气十足大喊了声:“哥哥!”

“哎!今天腿还痛不痛?”

敖子逸的脚步就这么停在几米之外,然后转向,走向了小贝的床。

“不痛啦!”小贝仰脸对着他笑。

该死,小孩子怎么这么热情洋溢?

黄其淋自己垫高了枕头,改成靠在床上玩手机的姿势,方便观察隔壁床的一举一动。

敖子逸对着小贝笑了,敖子逸手上一阵比划给小贝讲着什么,敖子逸揉了小贝的头……

还真是把爱洒向全世界。

黄其淋指尖一滑,直接让快跑的小人从悬崖跳下。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重新专注于游戏,烦人的小孩脆脆的嗓音笔直钻进他耳朵里:“哥哥,我也想要星星!”

黄其淋开始死死瞪着手机屏幕,并竖起了耳朵。

敖子逸说:“好啊,我去商量一下喔。”

恕我拒绝!

他紧张地听着敖子逸一步步走近了,指着那个玻璃瓶询问他:“我可以给小贝几颗吗?”

随便你。本来就是你的我不稀罕。不用问我啊我根本不在乎的。

……

黄其淋僵硬地答了声:“哦。”

小孩子得了星星,开心的铺在被子上一颗一颗来来回回地数,翻来覆去由一念到七,再从七数回一,怎么也不生厌。

黄其淋又装模作样玩了会儿游戏,才听到敖子逸说,“小贝乖,我去跟那个哥哥聊聊。”

他飞速把手机一放,直接缩回被窝,不小心还扯着被子蒙住了头。

敖子逸声音都带着止不住的笑音:“黄其淋,你睡了吗?”

见他一动未动,又自顾自补上:“那我走了喔?”

说是要走,脚步却未移开。

黄其淋蒙着被子,快把自己给闷死,悄悄掀开一道缝,也不看他,偷吸几口新鲜空气,背着身子伸出手去拽住了他白大褂的下摆。

“你拿了七颗。”

他小声说道,捏着衣料的手指纠结的拧在了一起,“……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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